《「年份」效应下的暗流涌动:加密基金迎黎明前的沉寂》
在葡萄酒的世界里,「年份」是风土的印记,好年份孕育甘醇,差年份难掩瑕疵。而在基金领域,「成立年份」亦被称为 Vintage,它如同一面镜子,映照出经济周期的脉络,深刻影响着基金的回报率。对于那些诞生于疫情大放水时期的加密基金而言,当下正经历着「坏年份」的严峻考验,成也泡沫,败也泡沫。
近期,加密基金投资圈弥漫着苦涩的气息。Web3 基金 ABCDE 的决定如同一块巨石投入平静的湖面,激起千层浪。这支管理着 4 亿美元资金的基金宣布暂停投资新项目,不再为第二期募集资金。创始人杜均坦言,尽管市场环境不佳,但过去三年 ABCDE 已向 30 多个项目投入超过 4000 万美元,其内部收益率 (IRR) 仍保持全球领先水平。这一举动折射出加密 VC 行业的普遍困境:机构募资遇冷,项目投资热情消退,代币锁仓模式备受质疑,灵活的投资者甚至转向二级市场和对冲操作来保全组合。在宏观利率飙升、监管不明朗、行业内部问题交织的背景下,加密 VC 正经历着前所未有的调整期。尤其是那些成立于 2021 年左右的基金,当前环境让它们的退出工作变得异常艰难。
Cypher Capital 的联合创始人 Bill Qian 分享了他们的经历:「这个周期我们投资了 10 多家 VC 基金,GP 都非常优秀,抓住了头部项目。但作为 LP,我们对整个 VC 基金的投资已经做了 60% 的会计减持,希望最终能收回 40% 的本金。没办法,2022/23 投资的这个年份赶上了,只能认。有时候你什么都没错,只是败给了时间和年份。」尽管如此,他对下一个周期的 crypto VC 仍抱有期待,认为物极必反。正如 2000 年 Web2 VC 在硅谷遭遇重创,但之后的年份却孕育了无数创新。2021 至 2022 年的「资本狂欢」,除了行业内部创意频出,还与 DeFi、NFT 和链游的繁荣助推了市场情绪,更与特殊的时代背景密不可分——COVID-19 疫情期间,多国央行大规模实施量化宽松与零利率政策,全球流动性泛滥,「热钱」纷纷追逐高回报资产,这一现象被学界与业界称为「一切皆泡沫」。
彼时,加密货币行业成为重要受益者。轻松获得资金的加密风投机构纷纷采取「抬轿式」投资,以大手笔押注概念赛道,而较少关注项目的内在价值。与科技股泡沫相似,这种脱离基本面的疯狂投资和短期涨势,本质上是超低资金成本下的「预期定价」。加密 VC 将大量资金投入估值虚高的项目,埋下了隐患。
借鉴传统股权激励机制,代币锁仓机制旨在通过长期分期释放代币,防止项目方和早期投资人短期内集中抛售,保护生态稳定性和散户利益。常见设计包括「1 年悬崖期 + 3 年线性释放」,甚至长达 5–10 年的锁仓期。这套机制本身并无问题,尤其对于经历多年野蛮生长的加密行业而言。为了打消外界疑虑,通过代币锁仓进行约束,成为提升投资者信心的一套有效方法。
然而,当美联储从 2022 年开始缩表加息,流动性迅速收紧,加密行业的泡沫随之破裂。虚高估值迅速回落,市场进入「价值回归」的阵痛阶段。自食其果的加密 VC 们也逐渐陷入「至暗时刻」——不少机构在早期投资中不仅损失惨重,还要面对散户投资者的诘问。据 STIX 创始人 Taran Sabharwal 发布的数据,在其追踪的项目中,几乎所有项目估值都大幅下跌,其中 SCR 和 BLAST 的同比跌幅分别达到 85% 和 88%。多项数据显示,许多承诺锁定仓位的加密 VC,可能在去年错过了在二级市场的更好退出机会。彭博报道称,多家风投与做市商秘密合作,通过衍生品和空头头寸对冲锁仓风险,在市场下跌中获利。
在疲软的市场中,新的加密基金的募资同样面临挑战。Galaxy Digital 报告显示,尽管 2024 年全年新基金数量有所增加,但按年率计算,2024 年是自 2020 年以来加密风险投资融资最疲软的一年,共有 79 只新基金筹集了 51 亿美元,远低于 2021 至 2022 年牛市期间的狂热水平。而据 PANews 此前发布的研究文章显示,2022 年上半年推出的与 Web3 相关的投资基金达 107 支,总金额高达 399 亿美元。
在行业缺乏明确产品叙事和实际用例的背景下,社区开始借助 Meme 热点制造话题和流量。Meme 代币凭借「暴富神话」的吸引力,屡次掀起交易狂潮,吸走了大量短期投机资金。这些 Meme 项目往往一次性炒作迅猛,但缺乏持续性支撑。在链上「赌场化」叙事不断蔓延的情况下,Meme 代币开始主导市场流动性,占据了用户注意力与资本配置的焦点。这导致一些真正具备潜力的 Web3 项目被挤压和遮蔽,曝光度与资源获取能力均被受限。与此同时,一些对冲基金也开始寻求进入 Memecoin 市场,捕捉高波动带来的超额收益。其中就包括由 a16z 联合创始人 Marc Andreessen 支持的风投机构 Stratos。该对冲基金推出了一只持有基于 Solana 的模因币 WIF 的流动基金,并在 2024 年第一季度为其带来了 137% 的可观回报。
除了 Meme 之外,加密行业另一具有里程碑意义的事件——比特币现货 ETF 的落地,或许也是山寨币市场低迷以及 VC 面临困境的潜在原因之一。自 2024 年 1 月首批比特币现货 ETF 获批以来,机构与散户便可通过受监管的渠道直接投资比特币,传统华尔街资管巨头纷纷入场。ETF 推出前三天便吸引了近 20 亿美元的资金流入,大幅提升了比特币的市场地位与流动性。这也进一步强化了比特币作为「数字黄金」的资产属性,吸引了更广泛的传统金融参与者。然而,由于比特币 ETF 的出现,提供了一个更便捷、更低成本的合规投资路径,行业原有资金流转逻辑开始发生转变。大量原本可能流向早期风投基金或山寨币的资金,选择了留存在 ETF 产品中,转为被动持仓。这不仅打断了以往比特币上涨后山寨补涨的资金轮动节奏,也让比特币与其他代币在价格走势与市场叙事上日趋脱钩。在虹吸效应的持续作用下,比特币在整个加密市场的主导地位持续抬升。据 TradingView 数据,截至 4 月 22 日,比特币市占率(BTC.D)已拉升至 64.61%,创 2021 年 2 月以来新高。表明比特币作为「机构主力入口」的地位正愈发巩固。
这种趋势带来的影响是多层次的:传统资本愈发集中于比特币,让 Web3 领域的创业项目难以获得足够融资关注;而对于早期 VC 而言,项目代币的退出渠道受限,二级市场流动性薄弱,导致回款周期延长、收益兑现困难,只能收缩投资节奏甚至暂停投资。此外,外部环境同样严峻:高企的利率与日益收紧的流动性让 LP 对高风险配置望而却步,而监管政策虽不断演进却仍待完善。正如 Hashkey Capital 的 Rui 在推特上所写到的:「会像 20 年一样绝地大反击吗?很多朋友是悲观的态度,所以纷纷离场,他们的逻辑很简单也很有效。一方面是该进来的用户都进来了,大家习惯了 Casino 的玩法,习惯拉盘砸盘定义项目好坏,就和习惯做空 ETH 一样,用户的属性已经定型。另一方面是我们很难看到类似链上级别的打大应用爆发,Social、Gaming、ID 等等等等领域都已经被 Crypto「尝试重构」一遍,但最终大家发现都是一地鸡毛,很难找到新的 Infra 机会,新的无限想象。」在多重压力之下,加密 VC 的「黑暗时刻」恐怕还将持续相当一段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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